告别
bgm Time
要忽视掉那些隐隐含着不对劲的瞬间真的太难了。
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他不知道。他只知道自己开始衰老，一日接着一日，向着深渊滑去。
他早就过了能把年岁增长当作是成长的年纪，但是这样迅速的衰颓下去还是他没想到的。外貌上的变化倒不是特别明显，无非是肌肉的线条逐渐松软消失，眼角的皱纹一日日的细密起来。他庆幸自己还没出现脱发问题，这让自己在中年男性的队伍里看起来还勉强说得过去。
手上的纹路变得极深，他对着灯光举起自己的双手，试图从自己纵横交错的掌心里看出些什么东西。这个动作带动了肩膀，于是受过伤的部分又沉默的疼痛起来。他在灯下局促的交叠双手，不知道该将自己的这份恐慌安放在哪里。
他不害怕死，他只是害怕这样缓慢的死去，死的毫无意义，更无体面可言。
他开始毫无征兆的进入短暂睡眠，甚至是在喧闹的酒吧里。这让他的日夜都混乱不堪，他很难回忆起某次会面的具体时间，在被问起时他总是用模棱两可的拟声词回应。不过还好，并没有很多人会刨根问底，除了他亲手养大的小伙子，他身边的人一直都少得可怜，以前他还偶尔感慨寂寞，现在只觉得舒适，起码少了很多如何回应的体力活。
他甚至开始手抖。不过被热水烫到手这类事情总归还是能习惯的，也好解决。他是在洗衣服的时候发现这件事的，当时他只是叹了口气，然后用力把洗衣皂捏的更紧了些。
至于精力衰减体力衰退这些必然的事情，他也平淡的接受了。开始拒绝不必要的出行，把本就索然无味的生活过的更寡淡，捏着烧了一半的烟把自己填在靠窗的单人沙发里。再过几年会怎样啊……他疲惫的想着，又靠在扶手上睡过去。
与其说是睡眠，更像是昏迷。没有梦境也听不到任何声音，经常醒来时面对的是威尔逊略带担忧的神情。“我没事，睡着了而已。”半大的小伙子这才放心，半开玩笑的凑过来听他的心跳。
醒来时已经是六点一刻，冬季的天这个时候就完全黑了下去，楼下的便利店已经亮起了招牌，红红绿绿的光照在墙上，这让家里看起来有点儿像是鱼缸。他起身到门口摸了开关，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，除了威尔逊的消息，一如既往的空空荡荡。
出门走走好了。他扶着膝盖直起身子，下楼，独自面对无数匆匆的行人。所有人都从他身边掠过，留下模糊的印象。他像城市的建筑一般站在那里，偶尔呼出一些白气证明他还活着，仅此而已。衰败的气息毫不掩饰的附在他的身上，他像冬季的白杨，只有风吹过时才发出悉索的声响。
他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再熟悉不过。成长，衰老，死亡，这是会发生在所有人身上的轮回，他不过是压缩了时长，或者是在成长中间又插进去一次死亡而已。看着前进的行人，他有一种他在后退的错觉，或者说他的的确确是后退了。
你在那个位置上待了多久了，艾萨克？他问自己。
那种安逸的，舒适的，稳定的生活。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，他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沉沦其中，并不动声色的老去。这挺好的，对大部分人来讲，但是…
他感觉不好。
这一番复杂的心里感受足以被概括成“恐慌”二字了。但是他还是不想承认自己正焦虑于如此稀松平常的自然规律上。回想过去的时光，他的人生早就失去了目标和意义，自己正在按部就班的生活，日复一日，多新奇？
或许是时候告别了。
他唐突的结束了这场思考，掏出手机拨号。
“是我。上次的交易，或许我们可以再谈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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